醒来后，她的世界却天翻地覆。
她从神女变作低贱的血奴，日日承受蛇毒之苦。
而她的爱人，亲手割开她的皮肤，用她的鲜血为新的神女染红了嫁衣。
……
蛇族，盛卿殿。
千盏琉璃灯照着雪白的宫殿，刺得沈芷行眼前阵阵晕眩。
又或许，是因体内失血而晕眩。
她清晰地感受到血的流速越来越慢，顺着指尖一滴滴流进碗中。
沈芷行哑声开口：“闻峥寒，够了吗？”
“往日都七日取一次血，为何这才过了两日便来了，我的血也需要恢复的时间……”
这三年，她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抽一次血，只为了给醒来的神女滋养身体。
她抬眸对上他的眸子，这也曾因她深情温柔的眸子，如今只剩下刺骨的寒。
闻峥寒冷声下令：“你有什么资格怨言？”
展开剩余89%“当初若非你见死不救，玉瑶怎会落下病根，至今仍未痊愈！”
沈芷行一顿，刀割的痛瞬间弥漫到心口。
“闻峥寒，我们认识百年，你和她认识不过三年，你就那么信她？”
三年来，因为被困在此处取血，不见光日，沈芷行的皮肤白的瘆人。
显的她手腕上盘根错节的疤痕十分刺目。
闻峥寒抿紧唇，冷冷看了她一眼，眼底闪过复杂情绪。
“我总不会蠢到信你这个叛徒！”
“将血送到神女殿。”
一名年纪小的仆人上前想要给沈芷行处理伤口，却被闻峥寒制止。
“一个万箭穿心都不会死的怪物，不值得同情！”
“明明死不了，当初却临阵脱逃，害我们蛇族伤亡惨重！现在这些都是她该做的！”
说罢，闻峥寒甩袖离去。
仙侍端着满满的血离开了宫殿，独留沈芷行一人。
她想笑，却没了力气。
沈芷行本是天书，能看到所有人命定的未来。
百年前，封神之战中，她化成人形意外掉入凡间，被闻峥寒捡回。
因为她位于三界之外，身体也是由神力汇聚而成，所以哪怕当初因救闻峥寒被万箭穿心，也没有死去。
她助闻峥寒位列仙班，让灵蛇一族站稳根基，成了受人敬仰的蛇族神女。
直到三年前，敌族来犯，沈芷行竭力抵抗，耗光了所有神力的她，昏迷了整整两年。
再醒来时，她从神女变成了全族厌恶的叛徒。
他们说，她临阵脱逃，害得伤亡惨重，幸好有新任神女林玉瑶，救他们于水火。
沈芷行辩解过，无人信她。
包括她的爱人，蛇族之长闻峥寒。
曾经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制止她以血制药的闻峥寒，却为了林玉瑶，从她身上取了一年的血。
血液“滴答”落在地板上，沈芷行逐渐无力……
她的血液中本该蕴藏神力，可现在她能感受到，其中的神力已经微乎其微了。
直到天色暗了下来。
宫殿外走来一侍女传话：“沈姑娘，尊上让我告诉你，从今往后你可以在蛇族地盘随意活动。”
沈芷行这才发觉宫殿外的结界消失了。
她的心一沉，自己已经虚弱到毫无察觉……
她脚下像是灌了铅，沉重地走出宫殿。
三年，这里全都变了个样，曾经她种下的花全部成了烂泥，成了养料。
看到她，仙侍们刻意大声的谈话。
“尊上和神女三日后就要大婚了，你们准备得如何？”
“我都准备好贺礼了，他们二位郎才女貌，日后定能带领我族越发繁荣！”
“幸好三年前，尊上没有被那贱人哄骗成婚！”
沈芷行的步子踉跄了一下，心口被刀绞一般，痛得她险些直不起腰。
三年前，闻峥寒承诺：“阿芷，待我飞升归来，我们就成婚。”
为了不让他分心，她瞒下蛇族遇袭一事，拼尽全力布下聚灵阵，护下整个蛇族。
可为何醒来后，却是这样的结局？
沈芷行一度以为，这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。
忽的，一道寒风吹来。
霎时间，被吹动的花草，飞舞的蝴蝶，连同着方才还在谈话的人，全部定在了原地。
紧接着，九重天之上传来一道清透的梵音。
天书，终于找到你了！你为何不听吾的呼唤，在此处躲藏百年之久！
沈芷行心一沉，是天书的拥有者，她的尊主。
她还是被天道发现了。
神力散尽，沈芷行只是凡人之躯，威压袭来，她坚持不住一秒，便“扑通”一声被迫跪了下来。
她弯腰叩拜，挤出声音：“天书……拜见尊主。”
尊主降下的威压更重，夹杂着怒火，逼得她猛地吐出一口黑血。
你为了妖族，竟一再逆天而行，擅自更改他人命运！
三日后天雷定会降下，哪怕你超脱三界之外，也难逃魂飞魄散！
沈芷行浑身一震，咬紧了牙关低声道。
“天书知错，甘愿……受罚。”
话落，耳边虫鸣风起，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。
天道的声音随着阴云散去，绞杀二字却烙印在沈芷行心里久久不散。
她躲了天道百年，为的就是为闻峥寒达成夙愿——助他位列仙班，让被众人唾弃的蛇族在这世道有一席安身之所。
从下了决心那一刻起，她就早已做好被天道歼灭的准备。
三年前，她就成功了。
只是她和闻峥寒曾一起料想的未来，再也与她无关了。
沈芷行咽下喉中带血的唾沫，起身想要往回走。
忽地，闻峥寒的声音传来：“结界一撤，你就迫不及待要去哪？”
沈芷行心一惊，抬头对上闻峥寒冰冷的眸子。
她摇了摇头：“我只是……”
闻峥寒冷声打断了她的话：“你以为还有哪里能容下你？一个卑劣的叛徒。”
“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蛇族，这是你该偿还的罪孽！”
言语如刀，一把又一把刺进沈芷行的心脏。
她攥紧了掌心，忍不住红着眼反驳：“我从未做过对不起蛇族之事，当初答应你的，我也从未食言！”
闻言，闻峥寒眸光一寒，粗暴地拽住她的手，轻易折断了她的腕骨。
“你从未食言？沈芷行，三年前，族人们处于水火之中时，身为神女的你去了哪里？！当时的惨状你敢回想吗？”
剧痛令沈芷行痛到面如白纸，声音颤抖：“我从没逃跑！”
“闻峥寒，你为什么从来不肯信我？”
这百年来，她从来都尽到了一个神女的身份。
闻峥寒想让蛇族存活下去，她就费心费力想办法，改写蛇族命运。
闻峥寒要成仙，她便亲自将自己的神血滴在他的护甲上，为他承受天劫。
闻峥寒要保护蛇族，她便一遍承受天劫，一边耗尽神力部下护族之阵。
一点一滴，她尽她所能，因为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家人。
可为什么，最后的最后，她却成了罪人？
闻峥寒眼底的怒意更甚，他不可能原谅，自己最信任的人却是叛徒的事实。
“事到如今，你还不知悔改！”
“违背了自己的誓言，就该付出代价！”
话落，闻峥寒强硬地将她带去了祭祀神庙的宫殿。
“你这不死的怪物倒是最适合做血奴，一点点赎罪吧，沈芷行！”
沈芷行心一震，不可置信地抬眸。
蛇族每年都需要选一名血奴，让蛇族毒王注入蛇毒，淬炼世上最毒的血。
可往年的血奴都撑不过一刻钟就死了，即便活下来，下半辈子也痛不欲生。
她没有反抗的机会，就被蛇族侍女们压在塌上。
烤红的金属滑过她的肌肤，滋拉出一道道带着血液的红痕，在她的身上画着蛇族图腾。
沈芷行疼的呼吸一滞，血与汗很快浸湿了衣物。
她的指甲用力抓着床板，十指都被磨破，留下一道道血痕。
闻峥寒看着她惨白的脸，眼底闪过一丝不忍，声音却冷漠。
“装什么？对你而言，不过就是些小伤而已。”
沈芷行眼前一片模糊，一时竟分不清是皮肉灼烧更痛，还是心口撕扯地更痛。
她身为天书，身躯是神力所聚，的确是不会死。
可这不代表她不怕疼。
而且，那也是曾经了，如今她已经被尊上发现，再没了任何神力。
三天后，这世间再也不会有她的存在。
图腾绘完的那一刻，闻峥寒沉声吩咐：“召集族人，淬炼血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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